春光明媚,春风温柔!
正午刚过,温煦柔软的阳光照落下来,投射在苍茫大地上,泛起一片白亮亮眩目的光辉,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。
柳如烟骑着白马不疾不缓地走在前面,不时回头望一眼身后的马车。
那两个家丁分坐在车头左右,小心翼翼地驾驶着马车。由一人牵扯马缰,另一人则扬鞭赶马,那带梢的长鞭不时抽打在拉车的黑马屁股上,发出一声声清脆的鞭响。
许枫,上官红琴,冷月和梦花,各自端坐在车厢里。许枫和上官红琴坐在一边,冷月和梦花坐在另一边,两两相对而坐,他们的身体随着车身抖动轻轻摇晃。
这官道虽不甚宽阔,但却显得较为平缓,马车摇摇晃晃的缓慢前行,车轱辘不时落入坑坑洼洼之地,车身突然一晃,猛一下颠簸震动。
许枫方才在客栈里喝了不少酒,此刻,他满面红光,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酒气。冷月和梦花闻到这股酒味,纷纷皱起眉头,伸出衣袖轻轻捂着口鼻,面上显现出难受不适的神色。
那上官红琴倒是正襟危坐,面色和祥,却并未表现出何种异样。兴许是对许枫酒后散发出来的异味,早已是习以为常了。
看着面前这两个小姑娘表现出来的尴尬模样,上官红琴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禁不住的暗暗发笑,心道:“你们以后嫁了夫君,若是也寻了个嗜酒之人,就知道这是个甚么滋味了。眼下,这不饮酒贪杯的男人可是万难再寻得见了!”
许枫酒气上涌,头脑一阵晕乎乎的,眼帘下垂,似是昏昏欲睡。却不曾觉察到面前这两个小姑娘表现出的尴尬举动。
上官红琴看着两人,终究没忍住“扑哧”一下笑出声来。
梦花见上官红琴冷不丁的笑出声,疑惑的问道:“伯娘,你在笑甚么?”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,又抬头望了一眼身旁的冷月。
冷月也望向她,又望了一眼爹爹和娘亲,面上诧异,一头雾水。
上官红琴抿嘴一笑,终于说道:“看着你们两个那般模样,我便忍不住想笑!”
梦花困惑不解的嘟嘟嘴,正欲搭话,冷月却先开口了:“娘,你在笑的甚么?我们的样子有甚么不妥的么?”
上官红琴缓缓道:“你们是闻着老爷身上的酒气不习惯罢?唉呀,当今这世上,又有几个男人不饮酒的?你们啊,这么个滋味,往后有你们去体会的。”她一脸慈爱乐呵的看着两人。
冷月和梦花听得一头雾水,懵懵的望着上官红琴,似是没听明白她说的是个甚么意思!
冷月睁大着眼睛,诧异的问道:“娘,你到底想说甚么啊?我都听不明白,你说话几时这般拐弯抹角的。娘,你想说个甚么,就直说吧!”
上官红琴斜眼一瞟身旁昏昏欲睡的许枫,幽幽说道:“娘是说呀,待到你们以后嫁了夫君,就会知道闻着男人身上的酒气是个甚么滋味了!若是怕闻着酒后的异味,除非只能寻得个不喝酒的男人,可天下间,这样的男人却又能寻得出几个?”
说了个半天,原来,她是想告诉她们,这样的状况在往后嫁为人妇的生活里是很稀松平常的事,不必大惊小怪,慢慢习惯也就好了。
两人一听,顿时羞的满脸通红,面上一热,似是被火烧着了一般。她们毕竟只是两个青春懵懂的少女,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,一谈到这种令人羞躁的男女之事,自然是拉不下颜面来,坐在那里,一阵羞愧难当。
她们似懂非懂的抿嘴一笑,寒羞得垂下了头去,竟是不敢望向面前的两人。
半晌,冷月微微抬起头,朝上官红琴嗔怪道:“娘,你怎地说起这个事来了?真是羞死了女儿!娘,你可莫要再说了罢!”
上官红琴轻声笑道:“俗话说,男大当婚女大当嫁,你们也已经是大姑娘了,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,这有甚么可害臊的?过一阵子,娘就给你寻一门亲,把你的终身大事给办了,却也了却为娘的一番心事!”她越说越兴奋,竟然说起了为冷月说亲的事。
冷月突然心中一急,面上更显得羞涩不快,嘟嘟嘴,诧诧的说道:“唉呀,娘,你倒是越说越离谱了,我还小着呐,我才不想嫁人哩!娘,你可莫要再说了,再说,女儿就不理你了!”
一旁的梦花,直听得掩嘴失笑,竟“咯咯咯”的笑出声来。
冷月一瞧,更是气急,朝梦花白了一眼,没好气的嘟囔道:“唉呀,你个鬼丫头,笑甚么?有甚么好笑的?真是的,连你也笑我,我不和你玩了!”
梦花也不作气,眉毛一扬,幽幽打趣说道:“唉呀,我的好姐姐美姐姐,你生的是哪门子气啊,依我看,伯娘说的也不错,是该为我的漂亮姐姐寻个好人家了!”
上官红琴见两人一番斗嘴,不怒反笑,竟是笑得乐不可支:“每个女孩儿都会有这么一天的,好了好了,你不愿听,娘就不说了,以后呀,你自己寻去,若是娘寻的不合你心意,你反倒还会怨起为娘来!罢了,不说了!”
正在这时,那昏昏欲睡的许枫似是清醒过来,双眼猛一下睁开,喃喃说道:“这是到了哪儿?”又扭头望了望上官红琴,迷迷糊糊的问道:“夫人,我方才是不是睡着了?”他定定神,轻轻晃了晃头。
上官红琴看着他,幽幽说道:“老爷,我们已行了快一个时辰了,也不晓得前面是何地?”她伸手掀开厢帘,朝那两个家丁问道“张石,王忠,你们可知此处是到了哪儿?”
那张石扭头,讪讪的说道:“回夫人,这前面便是十字店沧浪亭了!”
上官红琴放下垂帘,回头对许枫说道:“老爷,前面就是十字店沧浪亭了。”
许枫沉吟着,忽然说道:“哦,十字店沧浪亭,不妥,快叫柳贤侄停下来。”
上官红琴当即一愣,诧异的问道:“怎么了,老爷,可有甚么不妥?”
许枫眉头一皱,恍然说道:“唉呀,我们可是走岔路了,去清风集的路,须在先前的十字路口分道才对,唉,都怪我方才多喝了几杯误事,竟然忘了给他们交待,快叫张石,王忠停下。”
冷月和梦花一听,惊得面面相觑,不由张大了嘴。
上官红琴立即向那两个家丁招呼道:“张石,王忠,快停下来。”
那王忠一愣,扭头诧异的问道:“夫人,甚么事?”说罢,张石一扯缰绳,口中发出吁声,将马车停了下来。
许枫掀开厢帘,从车上跳了下来,举目朝四下打望,上官红琴和冷月梦花也跨下了车,面色凝重,疑惑不解的望着许枫。
这时,许枫望向前面缓缓而行的柳如烟,扯开嗓门叫道:“柳贤侄,莫要再走,快停下!”
柳如烟骤然闻声,心中一凛,忙一勒缰绳,将马停住,回头诧异的问道:“伯伯,怎么了,出什么事了?”
他口中发出吁声,一拉缰绳调转马头,奔了过来。
来到跟前,见众人皆都下了车来,他不解的问道:“伯伯,可是有甚么吩咐?”
许枫摆摆手,朝四下张望着,说道:“我们似乎走错了岔路。唉呀,都怪我喝了酒,一时糊涂,方才忘了告诉你们,去清风集的路须在前面经过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分道的。在那路口,往左面的岔道拐进去才是。唉呀,都怪我喝酒误事啊!”此刻,他似是头脑完全清醒,只顾着在那里自责起来。
那赶车的张石,王忠对这里的路径也并不熟悉,只是听从主人的安排往前走。
柳如烟初来乍到,对前往清风集的路更是陌生,他只当沿着来时的路走出去便是。
他却忘了,来的时候也是因为忘记了师傅的叮嘱,才走错了岔道,糊里糊涂的走进了前往黑山谷的那条小道,以至于在路上遭遇到各种状况,耽搁了不少时间。
现在,突听到许枫这么说,才猛地反应过来,如果沿着原路走下去,势必又将误入通往黑山谷的那条险道上。
柳如烟翻身跳下马来,朝四下望了望,说道:“侄儿也是糊涂,在来的时候也是忘了师傅的叮嘱,走错了岔道。如果照这样走下去,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,走向那黑山谷里。唉呀,我真是糊涂!”他定定地望着许枫“伯伯,那我们现在便调头回去吧!”
冷月和梦花相顾一眼,面上显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。
上官红琴却淡淡一笑,说道:“柳贤侄,你初来此地,自是不熟悉路径的,怎能怨得了你,好了,我们都别自责了,幸好走得不远,调头回去便是。”
许枫幽幽长叹一声,点了点头道:“走,我们调头回去,切记在先前经过的第一个岔道口分路,往左边那条路进去。”
众人只得上了车,张石和王忠吆喝一声,扬鞭赶马调转车头,返了回去。
柳如烟跨上马,轻扯缰绳缓慢走在车旁。
此时,晌午已过,白亮亮的暖阳照射在马车上,在地上映出一个淡淡的影子。
由于走错了道,耽搁了些许时辰,那两人赶车更疾了些,车马走得更快,不多时,便已返回到出客栈两里开外的那个十字路口。
那张石见到得那里,便朝许枫说道:“老爷,我们已到达十字路口。”
许枫掀帘说道:“不错,就是这里,你们拐进左面那条路。”
这个十字路口周围长满了齐人深的野草,几棵高高的柏树立在路边。
在左侧的路边果然立着一道矮矮的碑石,上面写着“清风集”三个字。
兴许是由于风雨侵蚀,石碑上的字迹已风化剥落,显得不甚清晰,凑近仔细一看,依稀可辨出那几个字来。
车马缓缓拐进左侧通往清风集的路,这条路显得更加平整,不似方才那般颠簸。
许枫将厢帘挽了起来,任温柔的阳光照进车厢,幽暗的车厢里顿时明亮起来。
春日的暖阳照在脸上,像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温柔抚摸,令人感到无限舒适惬意。
梦花从敞开的窗边望过去,柳如烟骑马缓步走在车窗旁,见他骑着高头大马,好不潇洒威风。
而他骑在马上,神情间却显露出一丝忧虑,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。
梦花本是笑意盈盈的望着他,突然见他神色焦虑落寞,也跟着显出不快,沉下脸来。
她不由心里想着:“柳哥哥是怎么了,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?常常见他一个人发呆出神,他莫不是遇到了甚么烦心的事么?找个时机,我一定得问个明白。”
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,嘟着嘴,面上的不快之色更甚。
这微妙的变化却都被身旁的冷月看在眼里。
冷月见她刚才还好好的,却突然生出些不悦之色来,伸手轻轻拉一拉她的衣襟,附在她耳畔悄悄问道:“花妹,你怎么啦?看你沉着个脸,谁惹你不高兴了?”
梦花瞟了她一眼,朝她笑笑,摇了摇头也不吭声,似是有些话当着长辈的面不便说起。
冷月见她这般模样,颇感无趣,也只得住了嘴,坐在那里不再说话。
少时,车马又前行出一段路。
到了这里,两旁的树丛显得更加茂密,四下里静悄悄的,路上也没见到行人。
车马拐进一片林荫道中,道路两旁深邃的荒草丛中忽然一阵响动,猛地跳出几个手持马刀的壮汉,大步蹿到大路中间,横身在前,定定的挡住了去路。
柳如烟猛然心头一惊,一扯缰绳,停了下来。张石和王忠见状眉头一皱,也扯紧马缰,将马车停住。
柳如烟剑眉一轩,沉声喝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?为何挡道?”
那站在前面的一个高高廋廋的汉子将马刀顺手一拧插在土里,不答反问,冷冷说道:“你们又是什么人?从何处来?要到何处去?”
厢中的许枫闻声心头一凛,望向窗外,只见五个手持长刀的壮汉立在路中间,面上阴沉杀气腾腾的,显见来者不善,心道:“莫非是遇上了劫匪?”他随即对厢中三人说道“你们好好待在车上,莫要出声乱动,我下去看看!”
上官红琴和冷月梦花望向窗外,一望之下,不禁大惊失色。上官红琴又对冷和梦花轻声说道:“你们莫要怕,看样子只是几个路匪恶霸,他们做不了甚么的。”
随即转头对许枫说道:“老爷,你们要多加小心啊!”
许枫淡淡一笑,安慰道:“放心吧,夫人,这几个人不足为惧,不会有甚么事的。”
他跳下车来,缓缓走到那几人面前,朝几人抱一抱拳,笑道:“请问朋友是哪条道上的,诸位挡在我车前,不知意欲何为?”
柳如烟翻身下马,站在许枫身旁,一脸镇静的看着那几个壮汉。
那为首的高个子眉头一皱,冷冷说道:“你等也不必知道咱兄弟几个的名号,知道了怕吓到你们。哼哼,我也不必和你们绕弯子,你们若是要从这道上过,就乖乖的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,我便放你们过去,否则……”他嘴里吹口出气,斜眼盯着许枫,一副趾高气扬的挑衅模样。
许枫冷冷一笑,说道:“哦,原来是几个拦路打劫的毛头小子,我还以为是何方神圣!不瞒几位,我身上有的是银子,只要有本事的尽管来取!”
那几个壮汉一听,立即吹胡子瞪眼,显出满脸凶相,手中的马刀一横,便欲扑将上来。
正要动手间,却被那为首的高个子喝住了,那几人随即顿住阵式。
那高个子目光一闪,幽幽道:“你们可听说过,清风五煞的名号?”他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许枫和柳如烟,机警留意着柳如烟手上的长剑。
柳如烟冷冷地瞧着他,淡淡一笑:“清风五煞?这是个甚么名号?我怎地从未听说过,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煞什么贼,我倒是奉劝你们速速离开,否则这清风五煞恐怕就要立即变成地狱五鬼!”
那高个子见报出自己这响当当的名号来,也没能吓到这两人,当即,面色一沉,有些恼羞成怒起来,厉声说道:“你们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,我们哥俩可没功夫和你们嚼舌根子,我们兄弟几个,最近手头有点紧,只要你们乖乖的把身上的银子双手奉上,我保你们毫发无损!我们兄弟绝不是言而无信之人,想要活路还是死路,要怎样选,你们看着办吧!”
许枫捋着胡须,突然哈哈大笑,沉声喝道:“好几个无耻小贼,竟敢口出狂言,看来今日老夫不教训教训你们,你们是不知天高地厚!”说罢,突然发力,大步跨出,双拳挥出直取那为首的高个子面门。
柳如烟见状,也猛地抢步上前,将手中剑鞘顺手一抡,扫向那人肋下。那高个子沉着应对堪堪避过,随即长刀猛地一挥,顺势朝柳如烟面门砍来。
柳如烟竟看也不看,身形一错,轻盈的一闪而过,手中剑鞘又一回抡,直击向那人胸腹。
那后面几个壮汉见状,随即暴喝一声,舞动长刀一齐扑了过来。
四把长刀一齐朝许枫身上招呼,只见许枫摇头一偏,矮身错步,身形一拧,轻巧的避过。手中拳头左右开弓,也不见有何种变化,只见他身形闪电般滑动,眨眼间,拳头已暴击在那几人身上,只听得“啪啪啪啪”四声闷响,那四人瞬间被打得身形飞起,重重地摔在一丈开外。
那几人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,顿时惊惧交加面如土色,每个人用手捂住胸前,痛得呲牙咧嘴,面上直冒冷汗。
显见,许枫那一番拳头挥舞之下,“咔嚓”几声脆响,那几人已被击断了肋骨。
柳如烟和那高个子来回过了几招,突然凌空飞起一脚,将那高个子手中长刀踢飞,剑鞘又是一个回抡,直击向他的脑袋,只听得闷哼一声,剑鞘已顺势击打在他面门之上,那人脸上顿时皮开肉绽,鲜血直冒。那高个子已被打得晕头转向,脚下一个踉跄,向前扑了下去。
他顿时面露惧色,眯缝着眼睛,似是不敢相信这突然之间生出的变化。他伸手捂在脸上,疼得龇牙咧嘴,顿时,鲜血已染红了面门,顺着指缝流淌下来。
柳如烟和许枫拍一拍衣裳,站在当场,冷冷地看着他们。柳如烟厉喝一声:“还不快滚!若是再让我碰上你们,定要了你们的狗命!”
那几人忍着疼痛,艰难的爬将起来,也顾不上拾起地上的兵刃,连滚带爬,仓惶而去。
那两个家丁站在马车前,已呆呆地看傻了眼。他们也没看清楚,许枫是怎么出拳的,只见他拳头一舞,身形一闪,双拳便重重地打在他们身上。
这时,上官红琴和冷月梦花才诚惶诚恐的下得车来。
上官红琴惊得合不拢嘴,急忙问道:“老爷,侄儿,你们怎么样了,有没有伤着?”
冷月吓得花容失色,一头扎紧许枫怀里,关切的说道:“爹爹,你没事吧?吓死月儿了。”
梦花也皱起眉头,朝柳如烟从上往下看了一遍,才诧诧问道:“柳哥哥,你没受伤吧?你刚才好威风好厉害,三两下就把那人打跑了。”她扬起脸,瞧着柳如烟,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。
许枫淡淡笑道:“这不过是几个打家劫舍的山贼而已,不足为惧。”
他抬头望向树林深处,这条路穿林而过,他思索着缓缓道“穿过这片丛林,前面不远处便是清风集了。这清风集是翠华山腹地的一个繁华集市,我们先到清风集歇歇脚,吃点东西再行赶路。”
柳如烟将手中剑鞘反转一挽,斜跨在背上,似笑非笑的说道:“花妹,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,这几个无耻山匪只会欺负那些胆小怕事,不会武功的寻常百姓,几个山野路匪,哪里会是你柳哥哥的对手!就算以花妹的武功,对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。”
梦花微微昂起头,笑眼弯弯。漆黑清澈的笑眼里满是得意和崇拜。她对柳如烟的感情,除了从小青梅竹马,天长日久的相处中滋生出的兄妹情,还有一种朦朦胧胧的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微妙情愫。
当他伤心时,自己会情不自禁的跟着伤心,当他身处险境时,会身临其境似的为他担心,当见不到他时,又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生出牵肠挂肚般的浓浓思念。
可每次当她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的柳哥哥时,柳如烟却仿佛视而不见,从未能看出她眼中流淌的异样神采。
她少女的纤纤心事,生性木呐的柳如烟又岂能察觉得到?
她一直想寻得个合适的时机,最好是他们俩单独相处的时候,试着将自己的心结向柳如烟倾诉出来,倘若埋藏在心里,柳如烟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。
她平时大大咧咧无所顾忌,什么话都敢说,但真正让她将自己对柳如烟的感情当面说出来,她却像个害羞的胆小鬼,突然就没有了勇气。
许枫转身对那张石和王忠交待一番,让他们多加留意道路两旁的动静,这快出翠华山地界了,走出了这翠华山,也就是走出了他们自己的地盘。
这外面的花花世界虽是广阔精彩,但那些行走江湖的人龙蛇混杂,善恶忠奸,自然是各式人等都会有的。
所以,行走在江湖中,无论在何时何地,都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,高度的警觉。
许枫警觉的四下打望一番,招呼大家上车继续赶路。方才遇到的那几个拦路山匪,只是一帮学艺不精的乌合之众而已,虽然有惊无险,但也让众人提高了警惕。
马车继续沿着官道行驶,柳如烟也翻身上马,缓缓跟在马车旁边。
经过刚才的事端,他更加谨慎起来,小心留意着周边的动静。
行了一小段路,马车拐进了那片茂密的丛林里,阳光照在林中,四处散发出斑驳的光影。
这片丛林并不大,里面生长的树木也是一些寻常都能见着的普通松柏,虽然长得不甚粗壮,却是异常茂盛。
林子里的每一棵树都长得枝繁叶茂,行走其间,就仿佛进入了一个超脱现实的魔幻世界,整片林子就像一把巨大的伞,将所有的人罩在其中,四周暗沉幽静,仿佛这里面并无人烟。
一行人缓缓穿行在林荫道上,偶尔可听见不知是何种动物发出的叫声,声如洪钟,有如龙吟,听得人耳膜发颤,心里发毛。
众人听到这奇异的叫声,皆都忍不住心惊肉跳,警惕的朝车窗外四下张望,柳如烟更是眼睛如电,朝前后左右不停环顾。
梦花和冷月双手捂着耳朵,那有如龙吟般的吼叫声震得她们耳中嗡嗡作响,她们既好奇又害怕,神情紧张的望着许枫。
许枫神色凝重,竖起耳朵认真倾听,那声音时隐时现,时高时低,听起来就像是在身旁,又仿似是离得很远。
那两个赶车的家丁,被那声音吓得诚惶诚恐,一边拉扯缰绳扬鞭赶马,一边惊得朝四周张望,因为受到惊吓,手上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,那拉车的黑马也被吓得脚下凌乱,不太听从赶车人的鞭子使唤,走了几步又停滞不前,不时仰头发出一声轻嘶。
冷月和梦花紧紧靠在一起,冷月惊诧的问道:“爹爹,这是什么声音?听起来真让人害怕。”
一旁的梦花眼珠四下转动,思索着说道:“伯伯,你说这林中会不会有老虎啊?是不是老虎发出的叫声啊,那么大的声音,像是在打雷一样。”
许枫朝车窗外望了一眼,终于沉吟着说道:“不怕,你们莫要害怕,这声音既不是天上打雷,也不像是老虎的叫声,依我看,这倒是像极了一种传说中的大鸟发出的声音。”
众人一听,皆都愕然,惊得睁大眼睛,张大了嘴巴,异口同声的说道:“大鸟?”
许枫微笑着点点头,说道:“你们可曾听说过一种叫做凤凰的神鸟么?”他环视着大家,目中闪动着一种奇特的光芒,似是充满了无尽向往。
冷月和梦花忍不住脱口叫道:“啊,凤凰?”
冷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眉头一拧,目光闪动,幽幽说道“爹爹说的是不是那传说中百鸟之尊的凤凰?啊,我想起来了,小的时候,有一次,我缠着马伯伯讲故事给我听,他好像讲了一个百鸟朝凤的神奇故事!说那凤凰是天上的一种神鸟,每当它出现在天空中,便会有成百上千的鸟儿围着它飞,它就像是百鸟中的鸟皇后一样,高贵无比,好不威风神奇。”
上官红琴听冷月话中提到马潇云,她忽然面现凝重,皱眉说道:“唉,也不知道你马伯伯现在怎么样了?他去了哪里?究竟去做甚么,我们一概不知,希望他千万莫要出甚么事,能平平安安的回来!”
许枫听上官红琴如此一说,他也禁不住长叹一声,幽幽说道:“潇云跟随我多年,我们就像是亲兄弟一样,以前,他有甚么烦心事都会告诉我的,而这一次,他却不声不响的走了,我想他一定是有甚么难言之隐,或是不便相告,罢了,你们也莫要太过担心,以潇云的武功,一般的江湖客还是近不了身的。”他望一眼窗外,沉吟着“这次,我们见到南山居士,除了好友重逢叙旧之外,我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向他请教!唉,希望现在还不算晚!”他忽然面色沉重,神情忧伤,仿佛正在想起甚么令他痛苦不堪的往事。
上官红琴见他面上神色异样,说出的话也是无头无尾,说了一番,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个甚么事?
她正听得心中纳闷,想开口相问,这时,梦花却已开口问道:“伯伯,你方才说,是要问爹爹甚么事啊?”
梦花声音刚落,他禁不住心下一震,猛地反应过来,意识到自己的不慎失言,差点说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。
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,这个秘密就是关于柳如烟的悲惨身世。这也是二十年前,他和好朋友南山居士一起订下的约定。
这个秘密被隐藏了二十年,如今二十年过去,柳如烟也长大成人,学得了一身好武功,是时候让它重见天日了。
而此刻,柳如烟骑着马已走在了马车前面,方才许枫无意间说出的话,似是并未被他听到。
想到这里,他才深深叹出一口气,对梦花说道:“哦,花儿,伯伯就是说,你爹爹过六十大寿,我们没能赶过去为他祝寿,所以见到他了,必要当面向他请罪啊!”
梦花眼睛一翻,“哦”了一声,若有所思的点点头。她仿佛已听懂了许伯伯说的意思。
这时,柳如烟在前面慢了下来,等马车赶上前来,他才对着窗口说道:“伯伯,以您老之见,方才响起那奇怪的声音,是甚么东西发出来的?”
许枫沉吟片刻,忽然哈哈大笑,捋一捋胡须说道:“贤侄从未听见过这种声音?”他凝望着窗外的柳如烟,目光变得神秘幽远。
柳如烟骑马缓行,朝许枫摇一摇头,疑惑的问道:“在终南山中,也常常会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叫声,但大多都是普通的飞鸟走兽发出的,而方才那声音却有如雷鸣,好生神秘,小侄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。小侄实在听不出是甚么东西发出来的?”
许枫目光闪动,沉吟着缓缓道:“贤侄可曾听说过有一种名叫凤凰的神鸟?”
柳如烟闻言,顿时心中一颤,失声道:“凤凰?神鸟?”他目光一亮,显得惊诧不已,喃喃道“伯伯是说,方才那神秘的声音是出自凤凰之口?”
许枫忽然命家丁将马车停下,从车上缓缓下来,抬头凝望着天空,说道:“不错,凤凰是传说中的一种神鸟。多年前,我和潇云在太行山中,听到过这种声音,我们寻找声音的来处,一抬头便见到鸣翠峰畔一棵古柏树上,停着一只长羽大鸟,那大鸟身形修长,身上的羽毛五彩缤纷,非常美丽,以前从没见到过这种鸟,当时还将我们吓了一跳,没想到,那样如龙吟般的声音却是自大鸟嘴里发出,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。后来,我们在山中遇到云游到此的少林无尘大师,便向他请教,而无尘大师也说,他在前一天晚上,夜宿祥云寺,也听见了这种奇特的声音,他便说这是凤凰神鸟发出的声音。听到这种声音,是一种吉祥如意的征兆。而若是亲眼目睹凤凰,那便能得到一生的幸福,无病无灾!”
柳如烟听完许枫这一番讲述,他顿时惊得双眼圆睁,怔在当场。这样离奇的故事,似乎只有在远古的神话中才能听到。
突然从许枫嘴里说出来,又令他不能不信。若不是许枫的亲身经历,他又如何能说的这般详尽。看他面上神色,也绝不像是在说着诳语,更不像是凭空臆想出来的谈笑之辞。
他禁不住仰头望天,目光机警的四下搜寻,四下里空荡荡的,哪有甚么神鸟?甚至连一只小麻雀都没看到。
温柔的阳光从枝叶间隙透射下来,散发出五彩刺目的光晕,直照得人睁不开眼。他伸出手掌挡住耀眼的光线,随即又低下头来。
许枫摆摆手,呵呵笑道:“贤侄,你不相信伯伯说的话么?这件事听起来,的确有些离奇传神,但这却是伯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,绝对是千真万确的事。”
柳如烟眉头一皱,沉思着缓缓道:“真没想到,天下间竟然有如此神奇的鸟,若是有缘能一睹那凤凰的真面目,该是多么幸运有趣的事!”
许枫望着前面的路,捋着胡须,幽幽道:“这天下的奇物,皆是有缘者方可得之,万万不可强求啊!也许,真正让你见到时,说不定又会觉得不过如此生出失望,世上许多稀奇的事,还不如留在想象里更显得美好!”
这时,上官红琴和梦花冷月从车窗探出头来,见他们侃侃而谈,相谈甚欢,禁不住心生疑惑。原以为他突然下车去,是有甚么特别的事向柳如烟交待,不想,却只是在前面和柳如烟闲聊起这凤凰鸟来。
偶尔听到几声他们的谈话,他们在谈论一种传说中的神鸟凤凰,而自古以来,关于这龙凤的传说众多,有些更是神乎其神,令人忍不住心生向往,想要一睹真容。但却是从未有人真正见到过它们的真面目!
也许,这只不过是人们对于神奇事物的向往,缘于一种心灵的崇拜图腾罢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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